# 温八逃生梯窃窃私语-其十六
# 第一幕
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。
「咖啡厅已经订满了，所以今天只好去温水君家里学习了哦～」
一大早，八奈见就发来了这样的消息。
老实说，我对这个消息的可靠性持高度怀疑，但当时我正忙着给今天要考试的佳树准备早饭，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。
结果刚才就在朝云同学的社交账号发的动态上看到——她正和绫野同学坐在那间咖啡厅里学习。照片里不仅能看到店内还有大片空位，甚至连我们平时常坐的那个角落位置都空着。
「...真是的。」
我盯着手机屏幕，忍不住叹了口气。早知道是这样，当时就该把话问清楚的。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，毕竟八奈见已经发消息说「马上就到」了...
「我回来了！」
站在玄关处，八奈见轻车熟路地换好鞋，径直走进了我家。
「这种时候应该说『打扰了』才对吧...」我小声嘀咕着，跟在她后面走进去。
一进房间，八奈见就放下书包，趴在我的床上。
「外面真的好冷啊...」
「好了，我们开始复习吧。」我示意她坐在矮桌前。
「诶...温水君这么积极啊。」八奈见嘟着嘴说，「我还以为可以先休息一下呢。」
「把错的题目拿出来给我看看吧。」我说。
八奈见从包里拿出期末考试的试卷，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题目说:「这道题我完全不会...」
我凑近看了看，是数学考试的题目。这种类型的题目确实有些难度，不过只要掌握了方法其实并不复杂。
「你看...」我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，「首先要构造一个等差数列...」
...
讲了几道题后，我发现八奈见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不在题目上了。她托着腮帮子，眼神涣散地看着窗外。
「八奈见同学？」
「嗯...」她敷衍地应了一声。
「你有在听吗？」
「有啊...」
「那我刚才讲到哪里了？」
「就是...那个...」八奈见支支吾吾地说，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趴在了我的床上。
「喂，八奈见同学...」
「好累啊...」她把脸埋在被子里，声音闷闷的，「让我休息一会儿嘛。」
「...」
「温水君的床好舒服啊。」说着，八奈见又翻了个身。
看着她在我床上滚来滚去的样子，我不禁皱起眉头。这个女人，到底把别人家当成什么地方了...
「啊...」她突然把脸埋进我的枕头里。
「喂，你在干什么？」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热。
「嗯～温水君的枕头，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「有温水君的味道呢。」
「不要做这种奇怪的事情！」我一把抢过枕头。
「温水君害羞了？」她笑嘻嘻地说，「脸都红了哦。」
「...休息好了吗？接下来是英语考试的题目。」我努力转移话题。
「但是我好累啊...」她又趴回床上，「而且温水君的床这么舒服...」
「那你还是回家吧。」
「诶？温水君这是在赶我走吗？」她突然坐起来，一脸委屈地看着我。
「我不是这个意思...」我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，「我是说，你不好好学习的话，怎么考得上国立大学...你昨天才刚刚决定的吧？」
「是啊...毕竟温水君可是一脸正经地说『已经习惯八奈见在的日子了』的说...」
「...不要再提这件事了！」
「没关系啦，」她又躺回去，「就算考不上国立大学...考温水君在的国立大学旁边的私立大学也好呀。」
「...」
「这样的话，我们也能在周末一起出来吃午饭哦。」
「等等，首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考上...」
「温水君一定可以的！」
「...其次，私立大学的学费很贵的。」
「我知道啊。」
「这样你可能就没法敞开吃喝了...」
「我会去寿司店兼职的！」八奈见突然来了精神，「这样就能解决钱和吃的问题了！」
我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她的饭量和寿司店的月给。
八奈见这家伙...要是她去寿司店打工，大概第一周就会把老板逼得关门大吉吧。不过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。
「而且还要考虑房租...」我无奈地摇了摇头，端起茶杯。
「可以住在温水君租的地方啊。」
我差点被茶水呛到，八奈见这家伙还真敢说啊。
「绝对不行。」我斩钉截铁地说。
虽然她可能只是随口一说，但是...光是想象和八奈见住在一起的场景，我就觉得心跳加速。
「诶～为什么嘛！」她撅起嘴，「难道温水君要让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流落街头吗！」
「八奈见同学，」我揉了揉太阳穴，「你不是说你在东京和京都都有亲戚在吗？」
「但是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嘛。」
「...那给我添麻烦就无所谓吗？」
「这是两码事！」
「真拿你没办法...」我摇摇头，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，「那你先休息一下吧，等你好了我们再继续。」
八奈见又把脸埋在枕头里了，看起来她是真的很累了。
仔细想想，前段时间她确实比以往复习时更加努力，甚至连社办的垃圾桶里的零食包装袋都多了不少...这对于八奈见来说，大概已经是很认真在准备了吧。
我继续看着八奈见的试卷。过了一会儿，我发现身后已经没有声音了。
回头一看，八奈见已经睡着了。她的发丝散落在我的枕头上，嘴角还微微地翘着，看起来睡得很熟。
...而且还在我的枕头上流口水了。
我叹了口气，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，把被子盖在她身上。
然后，我拿出之前特意为八奈见准备的试题总结，悄悄地塞进了她的书包里。看着她安静的睡颜，我忍不住小声说道：
「其实...这次期末考试的难度比之前都大了不少，但是你考得比上次好很多...这样下去的话，一定...」
我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喉咙里。八奈见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同，少了那份故意的捉弄，多了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柔。她微微张开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，随着呼吸轻轻翕动，带着阵阵甜香。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一些...
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。明明大脑在拼命警告自己不能这样，却发现自己的脸不知不觉已经凑得很近。
近到只要再低头一点点，就能...
# 第二幕
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我猛地惊醒。
「兄长大人？」
佳树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。
「啊，佳...佳树...你回来了，考试辛苦了！」我慌忙站起来。
「那个...佳树没有打扰到兄长大人吧？」佳树的目光在熟睡的八奈见和我之间来回移动。
「这个...八奈见同学只是来学习的...」
「是这样吗...」
「晚上就吃青椒酿肉和咖喱炒面可以吗？一会儿我也来帮你做饭。」我慌忙地转移着话题。
根据我脑海中的八奈见生态笔记，她应该不讨厌吃这些吧...
「好的，兄长大人，那...那佳树先去买食材了。」
「嗯...辛苦了。记得多买一些...我和你食量的三倍就好。」
这时，我突然想起刚刚在八奈见试卷上的涂改只进行到一半，橡皮就用完了，于是补充道：
「对了，顺便帮我买下橡皮（ゴム，日语中与避孕套同音）。」
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，佳树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。
「兄...兄长大人！」她的声音都在发抖，「虽然佳树很支持兄长大人和八奈见姐姐的恋爱！但是，但是这种东西...还是请兄长大人自己去买比较好！」
「啊？你在说什么...」我困惑地眨了眨眼。
「对不起！」佳树慌忙鞠躬，「...那个！佳树先走了！」
看到佳树逃也似的离开后，我放松地舒了口气。突然，身后传来一阵动静。
我转过身，发现八奈见已经醒了，正用被子蒙着头，整个人都缩成一团。
「八奈见同学...？」
「...」
「八奈见同学...你醒了吗？」
「...」
「喂，你还好吗？该不会发烧了吧？」我有些担心地问道。
「没...没事...」她的声音闷闷的，却明显带着一丝颤抖，「就是...有点热...」
「那你把被子放开啊，」我无奈地说，「而且刚才不是还说很冷吗？」
「温水君...」八奈见的声音更小了，「你原来是这样想的吗...」
「什么这样想？」我更困惑了。
「没什么！」她突然坐起来，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，「我想起来我妈妈让我早点回家！我先走了！」
说完，她飞快地收拾好书包，连道别都没说就跑了出去。
「...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？」我挠了挠头，「该不会真的发烧了吧...」
于是，我拿起手机给佳树打电话：
『佳树，今晚不用买那么多食材了，八奈见已经回去了。』
『诶？兄长大人惹八奈见姐姐生气了吗？』佳树的声音充满担忧。
『我不知道...她突然就走了...』
『啊...该不会是因为...』佳树的声音突然变小。
『因为什么？』
『就是...那个...』佳树支支吾吾地说，『兄长大人刚才说要买的...』
『哦，对了。橡皮买了吗？我还要用呢。』
『对...对不起！兄长大人！佳树实在是不好意思买那种东西！而且...而且佳树觉得这种东西还是要等到感情成熟以后...』佳树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。
？？？
『等等，佳树，你在说什么啊？在文具店买橡皮为什么要考虑这么多啊？』
『诶？？？难道不是...那个...那个...』佳树的声音里满是困惑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佳树才小声回复：『对不起！兄长大人！佳树误会了！佳树这就去文具店！...不过八奈见姐姐是不是也...』
『也什么？』
『就是...八奈见姐姐刚才跑得那么急...说不定也和佳树想到一块去了...』佳树的声音又变得支支吾吾起来。
听着佳树最后那句话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记忆如同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：八奈见通红的脸颊、颤抖的声音、慌乱的动作...
等等...该不会...
『兄长大人？还在听吗？』
『啊...嗯...』
『那...那佳树先去买橡皮了...』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为情。
我挂断电话后，放下手机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。突然想起来，橡皮（ゴム-避孕套）这个词...
「...」
一瞬间，八奈见所有不自然的反应都说得通了。
我机械地拿起手机，打开了和八奈见的对话框，盯着屏幕发呆。
明明只要发条消息解释一下就好，但每次输入些什么又马上删掉。总感觉无论说什么都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尴尬。
最后我把手机扔到一边，把脸埋进枕头，想就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但是如果不解释的话...
我把脸埋进枕头，想把自己闷死算了。
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钻入鼻尖，让我突然意识到，这个枕头，刚刚还被八奈见的口水...
「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」
...这种时候就连枕头都在和我作对吗！
# 第三幕
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三天，我给八奈见发了邮件。 「关于那天的事情...」 删掉。 「其实是个误会...」 还是删掉。 最后只发出了一句「你还好吗」。 没有回复。
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四天，我又发了邮件。 「最近天气变冷了，要多穿点。」 依然没有回复。
期末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，我鼓起勇气打了电话。手机响了很久，最后传来机械的女声： 「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...」
这之后的几天，每次提示音响起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看手机。LINE、邮件、SNS...但每一次点开，都只是广告或者是佳树发来的消息。
八奈见的社交账号也再没有更新过。我试着问过袴田同学和姬宫同学，但得到的答复都是：「最近都没见到杏菜呢。」
说不担心是假的。虽然知道她应该只是在躲着我，但还是会忍不住去想：她有好好吃饭吗？会不会感冒了？现在在做什么呢？
直到期末考试后的第七天，也就是返校拿成绩单的这天。
我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，想着总该能见到她了。结果在走廊拐角处，我们撞了个正着。
「早...早上好。」我硬着头皮打招呼，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。
几天没见，她似乎瘦了一点，头发也比之前长了。果然...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吧。
「嗯...」八奈见轻轻应了一声，目光看向别处。这样的她，和平时完全不一样。
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。走廊里只能听到远处的说话声，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。
「那个...」 「那个...」 我们同时开口，又同时停下。
「你先说吧。」 「你先说吧。」 又是同时。空气更加尴尬了。
「这次考试...」八奈见率先打破沉默，「虽然我的分数比上次低了一点...」
「嗯...」
「但是年级排名上升了。」
「真的吗？太好了！」我下意识地想拍她的肩膀，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。看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，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。
「谢谢...」
...
我们随即又陷入了沉默，就这样站在原地。
「那个...温水君...」八奈见再次打破沉默。
「嗯...？」
「这...这几天...我没有联络温水君...对不起...因为我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事情...」八奈见的声音很小，几乎要被走廊里的风声盖过。
「别的事情？」
「我想清楚了...温水君...」她的手指不安地揪着校服的下摆，眼神闪躲着。
「...你想清楚什么了？」
八奈见深吸了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：「虽然...虽然我还有点害怕...但是...」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。我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紧张。
「因为是温水君...所以...所以我觉得...应该没关系...」
「等等？你在说什么呢？」我的大脑突然宕机了。
看到我困惑的表情，八奈见咬了咬嘴唇，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继续说：「这几天我一直在想...我们已经在考虑升学之后的事了...而且温水君说已经习惯我在身边了...所以...所以...」
「等...等等...」我的声音开始发颤，脸上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。
「如果是温水君的话...我愿意...」她的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见了，「...愿意接受...」
我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，大脑一片空白，连说话都开始结巴：「那、那个...不是...我是说...那天...」
走廊里突然安静得可怕，只能听到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。
「就是...那个...橡皮...」我的声音逐渐失控，「是普通的橡皮（消しゴム）！用来涂改试卷的那种！」
「诶...？」八奈见愣在原地，表情逐渐从震惊变成恍然。
我不敢看八奈见的眼睛，视线慌乱地在地板上游移：「就是...文具店里卖的那种...」声音越来越小。
八奈见微微低下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：「原来...只是橡皮（消しゴム）吗...」
我看到她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，但握着书包带子的手却悄悄收紧了。
「所以说...我这几天...」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，「我都紧张得睡不着觉...每天晚上都在想这件事...还特意去买了好几本那种...那种指南...」
啊啊啊...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...为什么会变成这样...
「而且...而且...」八奈见的声音带上了哭腔，「我还去问了小拔老师该怎么办...」
「你去问了小拔老师？！」完了，这件事怕是全校的老师都会知道了...我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再直视老师们了。
「小拔老师...小拔老师还给我看了一些教育视频...」
「等等，不要再说了！」我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。
这时，袴田同学和姬宫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。
「杏菜！温水！」姬宫同学兴奋地跑过来，「你们终于和好了吗？」
「嗯...」我低着头，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「原来只是一个误会啊。」八奈见轻声说，「害我白担心了那么久...」
看着她这样的反应，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觉。明明是解开了误会，但为什么感觉气氛反而更微妙了...
「什么误会？」袴田同学好奇地问。
「没什么！」 「没什么！」 我和八奈见再次异口同声地回答。耳朵烫得都快冒烟了。
袴田同学和姬宫同学面面相觑，一脸困惑。
我们走在出校门的路上。风虽然还带着些许寒意，但却让人感觉格外清爽。
「那个...八奈见同学」我清了清嗓子，「作为补偿，以及庆祝你的成绩上升，我请你吃拉面？」
「...我要加叉烧。」她的声音里带着试探。
「没问题。」
「...还要加温泉蛋！」语气明显轻快了起来。
「行。」
「我要两份拉面！还有，我要吃炸鸡和天妇罗！」
「...」
我还是不要补偿她算了。
拉面店里，蒸腾的热气中，八奈见的脸颊泛着红晕。
「我开动了！」她的眼睛在看到拉面的那一刻就亮了起来。
她像是要把这几天的份都补回来似的，大口吃着拉面和炸鸡。看着她这样，我突然觉得这场误会也不是那么糟糕。至少现在，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日常。虽然和往常有点不一样，但似乎...更好了。
「对了，温水君。」八奈见突然说。
「嗯？」
「那个...谢谢。」
「谢什么？」
八奈见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，正是那天我偷偷塞进去的试题总结。纸张的边角已经有些翻卷，看得出被翻看了很多次。
「温水君总是这样，默默地为我做很多事情...」
「啊，那个啊...」我有些不好意思，「反正也是顺手...」
「才不是顺手呢！」八奈见突然抬起头，「...还有...」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。透过升腾的热气，我看到她的耳尖泛着红晕，不知是拉面的温度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「还有什么？」
「...没什么。」她急忙低头，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。
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面，只有筷子碰到碗的清脆声响。这种沉默并不让人感到不适，反而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。
「对了...」过了一会儿，八奈见又开口了。
「嗯？」
「...明天我还能再去温水君家里学习吗？」
「...不行。」
「为什么嘛！」
「因为我家没有橡皮（ゴム）了。」
「温水君！！！」
她的声音大到让整个拉面店的客人都转过头来看我们。我赶紧低头专心吃面，但还是能看到她气鼓鼓的脸蛋在热气中泛着红晕。
店外的风铃被寒风吹动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拉面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白雾，模糊了八奈见的轮廓。但我隐约能感受到，在这片朦胧中，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。
这样麻烦又喧闹的日子...好像也不错就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