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 其十三
「温水，文艺社这个月的企划书写得很不错，辛苦了。」樱井一边翻着我递过去的企划书，一边说着。
「谢谢。」我疲惫地道谢。
「你没问题吗？毕竟前几天还要准备期末考试吧。」
「没问题，请别在意。」其实我在逞强。
一边准备企划书，一边复习期末考试，还要辅导天爱星功课。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周了，我几乎几天没合眼了。
「那我先告辞了，替我和会长她们问好。」我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
「不坐下来喝点茶再走吗？」樱井将茶杯摆到桌子上，注入冒着蒸气的红茶。
「...抱歉，我待会还有事。」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。生怕被突然回来的会长、志喜屋学姐或是天爱星同学缠上。
说是有事，其实也不过是去旧校舍的逃生梯和八奈见一起吃便当。
但是今天，我总觉得有点不安。
因为太过忙碌，午餐都是用便利店买的面包和三明治应付，我已经好几天没去那里了。
每次走近逃生梯的时候，都能听到八奈见的笑声。但是今天那边异常安静。我放慢脚步，缓缓打开门，看到八奈见正和小鞠一起坐在台阶上。
「八奈见同学...」
八奈见连头都没抬一下，继续低头吃着便当。小鞠倒是抬头看了我一眼，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。
「那个...我可以坐这里吗？」我小心翼翼地问着。
「随便。」八奈见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我有点手足无措地在八奈见后面两级的台阶坐下。平时这个时候，她都会打开便当盒的第二层，说「温水君你也尝尝看」。但是今天，她的动作
很慢，仿佛是刻意在忽视我的存在。
「温、温水，最、最近很忙吗？」小鞠问道。
「啊，嗯...因为学生会明年换届的事，还有考试...」
「所以，就把我的事情都忘了？」八奈见突然打断我，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。
「不是...我只是...」我尴尬地低下头，不知道怎么解释。
小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。她盖上自己吃了一半的便当，然后站起来拍了拍裙子：「我、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。你、你们慢慢聊。」
「诶？你不会又要去厕所...」
「去、去死！」小鞠满脸通红地打断了我，「我、我真是服了你了。」说完，小鞠拿起便当盒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，但又不太明白到底哪里惹小鞠生气了。
只听到八奈见冷冷地说：「温水君，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。」
空气凝固了。我看着八奈见优雅地把便当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夹起来，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无声地惩罚我。
「那个...八奈见同学...」
她的筷子顿了一下，但没有看我。
「最近天气...」
「如果温水君是来和我聊天气的，」八奈见用一种礼貌到极点的语气说，「我建议你去找天文部的人。他们一定很乐意和你讨论天气的事。」
这种客气的语气比直接发火还要可怕。我慌乱地捏着筷子，脑子里一片混乱：「不是...我是想说...你看那边的蝴蝶...」
「嗯，确实很漂亮。」八奈见依然面无表情，「所以呢？」
「就是...它让我想起来...」我语无伦次地继续说，「前几天我看到超市在卖新口味的布丁...」
八奈见放下筷子，用一种看着实验室标本的眼神盯着我：「温水君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」
「对！说什么来着...」我抓了抓头发，「啊，对了，家里的米快没了...」
「米？」
「不是米...是...是...」我开始结巴了，「是我很抱歉这几天都没来...但是学生会那边...不对，这不是借口...我是说...」
八奈见依然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，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正在自掘坟墓的傻瓜。
「抱...抱歉。」我终于说出了真心话，但马上又开始语无伦次，「我知道超市卖的新口味布丁不是理由...啊不是，我是说学生会那些事情不是理 由...总之...」
「温水君。」
「是！」我吓得挺直了背。
「你再说一遍。」八奈见的声音还是很冷，「但是这次，」她刻意停顿了一下，「只说重要的部分。」
我深吸一口气：「对不起。」
「你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吗？」八奈见的声音依然冷得像冰，但似乎不那么刺人了。
我低下头，说不出话来。这种时候，我多希望自己能像轻小说的主角一样，说出一番让人感动的话。但现在的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地面。
「温水君，抬头。」
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慢慢抬起头。八奈见正看着我，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上次我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的时候。
「一个星期。」她说。
「啊？」
「整整一个星期，」她一字一句地说，「你知道吗，每次我一个人坐在这里，都觉得自己特别傻。」
我的心揪了一下：「对不起...」
「而且，」她继续说，语气更冷了，「我特意做的便当，最后全都进了小鞠的肚子。你知道她这几天都胖了多少吗？」
是吗...我怎么感觉小鞠比之前更瘦了？但我可不敢直接说出心里话。
「对不起...」我只能低下头继续重复着这句话，声音更小了。
八奈见盯着我看了好久。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，但我不敢抬头。
她应该也注意到了我眼睛下的青黑吧，这几天为了准备期末考试和企划书，我几乎每天都熬到很晚。
「温水君。」
「是...是！」我的背又挺直了一些。
「你的领带歪了。」
「诶？啊...抱歉...」我手忙脚乱地想要整理领带，却把它弄得更乱了。
她看着我笨拙的样子，眼神突然柔和了一些。
「我来帮你吧。」八奈见伸手帮我拉正领带，然后轻轻叹了口气：「你这样子，还真让人不忍心继续欺负下去呢。」
「等等...所以刚才是在欺负我吗？」我脱口而出，立刻后悔了。
但让我意外的是，八奈见没有生气，反而噗嗤地笑了：「温水君现在苍白的脸色，再配上青黑的眼圈，简直和熊猫一模一样。」
「哈...哈哈...」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，只能干笑两声。
看到八奈见的态度有所缓和，我提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了下来。刚才那种仿佛随时会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，真的很可怕。
八奈见默默地把便当盒推到我面前：「快点吃，要凉了。」
我赶紧接过便当盒。便当盒里放着八奈见特制的炸鸡，酱料的比例和之前一样，让人莫名地安心。
吃着吃着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：为什么八奈见这一周还是会准备两人份的便当？
「八奈见同学...」
「嗯？」
「...谢谢，很好吃。」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说。有些话，现在说出来反而会破坏这份难得的平静。
阳光透过楼梯的栏杆洒下来，在八奈见的发梢上跳跃。
「温水君。」
「是！」我再次被她突然的呼唤吓了一跳。
「要是明天又不来的话，我就把你的份全给小鞠吃掉。」
没有责备，也没有更多的要求。八奈见只是这样简单地说着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。
「好...好的。」
回教室的路上，八奈见走在前面，我低着头跟着她，我们的步子都比平时慢了一点点。
我们谁都没说话。但这种沉默，却一点也不让人难受。